贰 将军和御台所(1 / 2)
1
「前田小庆她们好慢喔~」
宗朗等人虽然平安回到了旅馆里,但此刻时间早已过了正午,却仍然迟迟不见庆次和景胜的身影。
「她们可是庆次和景胜耶,没什么好担心的啦。那两个人无论对手是谁,都不会轻易败下阵的。」
宗朗说道,但脸上却掠过一丝不安。
(还是不应该只留下她们两个人吗?可是,如果当时让地下道的入口保持在开启的状态的话,所有人能不能躲得过追兵就很难讲了……不,事到如今再这么想也没意义了。我很清楚。不过……)
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,就不应该再为此庸人自扰。
更何况是身为『将相』的自己所作的抉择。
然而,即使在心中如此说服着自己,仍然难以遏制不断涌现的迷惘。
(看来我果然还没有作为一个『将相』应有的器量呢。)
宗朗不禁陷入了负面的思考。
为半藏进行了紧急治疗后,此刻她已经在被窝中沉沉地睡着了。睡在她身旁的佐助也同样鼾声大作。
「一定是出事了!十兵卫要去找她们!」
「等等。还不是时候……」
正当两人的不安达到顶点时,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「是前田小庆!」
十兵卫立刻站起身,并且直朝着房门跑去,然后用力地将门扳开。接着,她毫不犹豫就朝房门外的人冲了过去。
「欢迎回来!」
「噫呀啊啊啊、噫呀!你、你做什么啦!干嘛突然抱住我啦!」
两人像是交缠住似地双双倒地。而被十兵卫压在底下的竟是……
「前田小……咦,好奇怪喔。前田小庆的胸部好像凹下去了耶。」
十兵卫一边抚摸着对方的胸部,一边疑惑地说道。
「你说什么!突然冲过来把我撞倒,对我的胸部乱摸一阵,竟然还批评我的胸部像是凹陷的山崖,真是有够没礼貌的!」
对方一边狼狈地起身,一边对着十兵卫破口大骂。
「兼续!?」
宗朗则是惊讶地叫出声来。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直江兼续。
「没错,正是本姑娘!在奥州可谓无人不知晓的名将!直江山城守兼续!……咦,怎么都没人吐槽我?平时总是会扯住我脸颊的那个人呢?」
「呃,这个嘛,对了,刚才没有人说你的胸部像凹陷的山崖啊。」
宗朗面露苦笑地说道。
兼续所说的吐槽者,所指的正是庆次等人。
「哎呀,原来那个脑袋里也长满肌肉的粗暴女不在呀。好像也没看到景胜大人呢。」
兼续左顾右盼地环视着房里。
而当她看见虚弱地卧睡在床的半藏和佐助时,脸色也不禁随之一变。
「这……这是怎么一回事?难道说……」
「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。我不只没有救出千姬殿下,还害大家在战斗中受了伤。庆次和景胜为了帮我们断后而留了下来,所以只有我们逃出来而已。」
「她们还没回来耶,我好担心喔,小续!」
正当房里的气氛开始渐趋沉重时——
「呀哈哈哈哈!呵——呵呵呵呵!前田庆次终于受到报应了吧!什么要和幕府决一死战,根本就是说大话嘛!」
兼续突然放声大笑,并且像是难以自制似地敲打起地板。看起来像是对这一切感到可笑至极一样。
「兼续,你说得也太过分了一点吧。」
「对呀,小续。难道你不担心前田小庆她们吗?」
宗朗语带责备地提醒着兼续,十兵卫也毫不隐藏地面露怒色。
「哈——哈哈哈,嘻——嘻嘻,我肚子好痛喔。想不到那个前田庆次竟然,呀哈、哈哈哈……不过,她不可能会出事的啦。」
原本笑到在地板上翻滚的兼续,忽然一本正经地止住了笑声。
「虽然你说得这么肯定,可是庆次她们都还没回来呢。」
「那种担心根本就只是白费工夫而已,不会有问题的啦。我保证她们绝对不会出事!」
「小续,你好无情喔。原来你是这种人呀。」
「才不是那样呢!我可是从小时候起就被庆次一路欺负到大的耶!所以我当然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庆次的实力!」
兼续自信满满地说道。
虽然她自认一路走来饱受欺侮,但其实当中几乎全都是兼续自身的错误认知所致。反倒是宗朗和十兵卫比她本人更能看清真相。
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「总而言之,我只是要告诉你们,一点都用不着担心。因为她会出事的机率根本就是薄乎其薄!」
「小续,应该是『微乎其微』才对吧?」
「唔——!我才不想被你这种人纠正呢!应该说我早就料到十兵卫你应该会吐槽我,所以我才故意讲错而已啦。呜呜呜!」
原本只打算说个冷笑话来缓和气氛,结果却遭到指正的兼续难掩懊恼地说道。
「你先等一下,情况真的那么乐观吗?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?」
宗朗像是要再次确认似地问道。
即使宗朗心中十分明白,兼续无法提出任何有力的证据作为佐证。
「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!」
然而兼续依旧再次满溢自信地作出了保证。
她似乎顾虑到可能会被十兵卫吐槽,因此并未可以刻意胸部,而改用说明的方式继续强调。
「反正我猜过不了多久,她一定就会嚷着『肚子好饿喔』,然后跑回来讨东西吃吧。要不然就是两个人早就跑到其他店,像是要把店吃垮般地大吃大喝起来了吧……」
正当兼续话说到一半时,老旧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并且距离己方愈来愈迁。
「看吧,才刚说到她,人就到了。」
但是,脚步声却在房门前停了下来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敲门声。
十兵卫急忙打开门,站在门外的原来是旅馆的差使。
「啊……」
十兵卫露出难掩落寞的神情,而差使则是递给了她一封信。只见十兵卫迅速地将信件翻转过来,寄信人的署名也跟着出现在信封上。
「是前田小庆寄来的信!」
「真的吗?为什么……」
「为什么要刻意写信呢?本人过来不就行了?」
三人纷纷皱起眉头猜测起庆次的真意,并且忧心忡忡地拆开信封一窥究竟。
『不好意思,我们没办法回去了。午餐你们就自己吃了吧。我们还活得好好的,身上也毫发无伤,只是我和景胜另外有点事要办。事情办完后或许会立刻回去,但也可能就此和你们说再见也说不定。但是我要你们记住,一定得时刻意识着「气」的存在,无论是自己体内的「气」,还是敌人的「气」,都要学会掌握住其流向。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办得到。而我,已经没有可以再教给你们的东西了。』
信中写着这些内容。
从笔迹来看,这封信的确是庆次本人所寄。而在本文的最后还再一次签上了庆次和景胜的名字。
「……她们不回来了?」
「应该是指不会回来和我们会合的意思吧。」
「咦?到底是为什么?真是莫名其妙呢。」
三人愈来愈摸不着头绪了。
「我们没办法再见到前田小庆了吗?我才不要!」
十兵卫激动地喊叫着。她的眼眶已经泛起了泪光。
「等等,先等一下。让我把事情一件一件弄清楚。送这封信来的是什么样的人?」
宗朗对着呆伫在门外的差使问道。
「嗯?就、就是一个穿着红黄相间的夸张上衣的人,还有一个穿着剑道服,看起来不太爱说说话的人。两个人都是女的,至于身高嘛……」
从差使描述的外表听起来,应该就是庆次和景胜本人没错。
也就是说,两人是将信直接交给差使之后才离开的。
宗朗问旅馆差便道谢后,便再次转过头来。
「嗯?可是她们……十兵卫,庆次她们的行李呢?」
「呃……咦,都不见了耶。连猪排的行李也不见了!」
这时十兵卫才发现,庆次和景胜原本放在房里的行李和武器已经不翼而飞。
「这样啊……」
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你们不是和庆次她们一起到天城去了吗?」
「让我来说明吧!」
两人至此仍尚未向兼续说明状况的来龙去脉。
于是十兵卫开始比手划脚,并且加油添醋地说明起来,口沫横飞地讲了整整三十分钟。
「呃,我听懂了啦。可是,她既然说不打算回来,却又不露声色地跑来拿走行李和武器,看起来应该是使唤某个人过来拿的吧?」
「不,我想应该是庆次她们早我们一步回到这里,然后将自己的东西全数打包带走才对。也就是说,她们先前已经回来过一次了。」
但是,她们却不打算回到宗朗等人的身边。
「怎么会这样?前田小庆她们不是留在城里吗?」
「她们当时的确留在城里,并且为我们引开了敌人的追杀。而我们则是沿着狭窄的地下道慢慢前进,所以到脱离天城为止花了不少时间。」
「如果说她们迅速地把敌人收拾完,并且直接离开天城的话,的确有可能比我们还要快才对。」
「但是重点是,既然她们都平安回来了,何必要再刻意离开呢?难道是因为不想和我们见面……或者是有无法和我们见面的理由?」
「前田小庆她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!我要去找她们!哥、小续,我们一起去吧!」
正当十兵卫作势要往外面冲出去时——
「没有用的。她们再怎么说也算是武士,而且还是和我们这些『剑姬』的实力极为相近的武士耶。加上她们在『气』的运用上也比我们高明得多,如果她们有意躲避我们的话,就算现在去追也不可能追得到的。」
「那,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嘛!唔唔唔唔,十兵卫还是要去找!小佐,我们走!」
十兵卫说完,便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睡衣,然后等待佐助如平时般听话地立刻跳上她的肩膀。
「呜吱。」
然而佐助虽然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皮,却仍只是瘫坐在棉被上发出虚弱的叫声而已。虽然她的伤势并不算太过严重.但看起来似乎还无法像平时那样灵敏地四处跳跃或移动的样子。
「小佐……你的伤还没好对吧。对不起喔。」
「十兵卫,你自己的手伤还不是一样?如果伤口又裂开就糟糕了耶。」
「没关系,十兵卫不要紧的。因为我一直都待在哥的身边,而且从离开洞穴之后就一直牵着哥的手……你看!」
十兵卫一鼓作气地将手臂上的绷带拆了开来。
原本被千姬砍伤所留下的刀伤明明未经缝合治疗,此时却已愈合得十分完美,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。
「『剑姬』的回复力真是令人害怕呢。不过话又说回来……」
兼续将视线移向宗朗,脸上则莫名地微泛起红潮。
「嗯?对了,我都忘了,兼续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?我不是拜托你留守道场吗?」
宗朗反过来对兼续提出质问。
「那、那是因为,我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关系!毕竟光靠那个大老粗,满脑子肌肉的武士所拟定的作战计划,怎么看都一定会失败收场的嘛!所以这时候当然需要我出场救援啰!如果少了柳生道场里首屈一指的能手,加上爱染明王护体,连『气』的修行也已经完美无缺的直江兼续,原本能赢的战斗也会黯然吞败的!」
兼续拉大嗓门地宣示道。
在大放厥词之时,连她自己也感到一阵爽快。
「你说『气』的修行已经完美无缺了?可是修行不是才进行到一半而已吗?不过说到『气』,十兵卫她倒是……」
「嗯?」
由于意识到『气』并且将其导入体内,使得「剑姬」十兵卫的模样也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。但是「当事者」十兵卫却似乎完全不记得变化时所发生的事。
「不,没什么。」
(现在没必要急着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。眼前最重要的是……)
宗朗含糊地回应了十兵卫,接着便将视线移向半藏和佐助身上。而兼续似乎看穿了宗朗的心思,于是接着开口说话:
「你是在担心受伤的半藏和小猴子对吧。把她们带去让医生看看如何?」
「是啊,你还真了解我呢。虽然她们应该没有生命危险,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。」
「既然如此!」
十兵卫像是要消除宗朗的不安似地,用充满活力的开朗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氛围。
「比起带她们去让医生看,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!那就是……」
「咦咦咦!要、要我做那种事?」
2
「……接下来是这间店吗?」
达坦妮雅呢喃自语着,并且将视线投向车窗外的大楼。
这里是大江户首屈一指的闹区,也是银座当中最为繁华的区域。
她的眼前全都是大日本当中屈指可数的名店。
每间店从门面到装潢都有其独到的风格,并且呈现出店铺的优雅和时尚感。然而即使如此,亦不会流于过度的世俗华奢,反而能令人感受到那与众不同的高级感。
至此,达坦妮雅已经逛完了好几间诸如此类的高级店面。
在宽敞的长型礼车里,塞满了大小不一且种类各异的箱盒及提袋。唯一的共通点是外头均以极为高雅华美的包装纸及缎带衬饰着。
里面包括日常生活穿着的轻便衣物、正式场合穿着的礼服、内衣裤、鞋子、帽子,以及各种衬托衣物的装饰品。
自己已经记不得究竟换穿或试穿过多少套服装。除了在车子里的之外,还采购了许多量身订做的客制服装。
「达坦妮雅小姐,请下车。」
从副驾驶座先行下车的侍女为达坦妮雅打开了车门。
「嗯。」
她婉拒了侍女想要搀扶自己的手,迳自地走下了后座。途中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,将手伸向放在车内的两把双刃剑。
「……带着这东西或许还是不太适合吧。」
最后,她停止了取剑的动作。
达坦妮雅一站到人潮川流不息的人行道上,身后也立刻传来一声关上车门的厚重声音。接着,随侍在侧的侍女伸手为她指示了一个方向。
「请往这边走。我已经为您和对方联络好了。」
「又来了吗?」达坦妮雅的心中掠过一丝想法。
从方才起所造访过的每一间店,全都是相同的模式。
根本不需要事前预约。只要报上德川庆彦的名号,就能得到特别待遇。即使突然闯进店里,也能立刻获得宾至如归的豪华招待。
达坦妮雅一边想着这间店八成也是相同状况,一边穿过了店的入口。
店员应该又会反覆地提及庆彦的名字吧。
「Mon general(我的『将相』),庆彦……」
然而即使如此,此刻庆彦却不在自己身边。
『你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。我也已经帮你预约好了三星级的餐厅。可惜的是,我白天的行程已经排满了,所以没办法陪着你一起逛。不过相对的,我把晚上的时间都空了下来,所以从夜晚到早晨的这段时间,我们就可以好好地相处了,妮雅。』
当达坦妮雅回想起庆彦的话时,脸庞就不自觉地感到一阵炙热。
同时,身体里的某处也像是融化般地变得滚烫。
难以遏止的闷痒感一阵阵地袭来,令自己涌起一股几乎忍不住要抓遍全身的强烈冲动。
「我、我到底在想什么呀。那种事根本就毫无意义……」
达坦妮雅像是要将脑中杂念一扫而空似地甩起头,同时再次举步走进店里。
马靴的鞋跟踩踏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,发出阵阵尖锐的脚步声。
「请往这里走。」
侍女和一位像是店长——身穿正式服装的男性正先后向她问候着。对方虽然也理所当然地主动向达坦妮雅攀谈,但她却因为心不在焉而完全听不进耳里。只见她含糊地点着头,然后在对方的带领下持续向前移动着脚步。
侍女穿着俐落整洁的黑色洋装,上头搭配一件纯白的围裙礼服,看起来就是一身完美无瑕的女仆打扮。
她的短发上头还戴着侍女用的头饰。
但是,达坦妮雅的直觉仍告诉着自己,对方的真实身分其实是个武士。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身怀武艺的气息。
此人平时都被安排在武应学园塾的学生会大楼,也就是所谓的本丸,并且负责处理照料庆彦周遭的各种事务。
而担任此项工作的学生人数事实上不下数十人。
虽然安排在庆彦身旁的大多都是男学生,但达坦妮雅猜想因为今天的任务是随行在自己身边,因此庆彦才会特意地如此安排。
「(如果她真的是武士的话……)」
即使哪一天她和庆彦发生肉体关系,进而成为庆彦的女人也不足为奇。
如此一来,她也可能会接受名为契约的束缚,并且成为庆彦的「剑姬」。
「您觉得如何呢?」
就在这时,对方突然向自己攀谈,使得达坦妮雅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。
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——
「……这、这是……」
那套服装散发着雪白的光辉,整体乍看之下宛如宝石。又像是饰满宝石的豪华宫殿,内外都满溢着耀眼的光芒。
竟然是一套白色的婚纱。
眼前的婚纱似乎为了刻意强调白色,因此正穿在脸上没有五官的黑色假人身上。
闪耀动人的绢丝质地。
加上布满各处的细致蕾丝。
整体造型上还采取了大胆露出肩膀和背部的暴露设计。
然而,流动般的长裙也同时在地板上形成如同波浪般的水纹,毫不影响服装所散发出的优雅及高贵之感。
「请您换上这套衣服吧,达坦妮雅小姐。」
侍女面带微笑地说道。
「可、可是这套衣服是……(怎么看都像是结婚时穿的婚纱呀。为、为什么要我穿这个呢……)」
达坦妮雅再次将视线移向周围。这时她才发现,身旁有一处特意准备的宽敞房间,房里的角落也同样挂饰着好几套婚纱。
虽然每套婚纱的设计各异其趣,但都像是在宣示其华丽及昂贵程度绝对不落人后似地,争奇斗艳地并排展示着。
无须赘言,此处正是贩售婚纱的专门店。
而且该店并非以一般民众为主要顾客,而是只为部分特定顾客所开设的店。
店铺装潢极尽时尚之能事,乍看之下甚至会让人忽略店里所摆放的华奢婚纱。
「是的。这是庆彦大人为您所准备的。如果达坦妮雅小姐有其他中意的婚纱,庆彦大人也交待我,一定要为您订制合身的尺寸。」
侍女详细地说明。
而达坦妮雅则是难以隐藏身体的颤抖。
她的双颊泛红,但如今却已无暇他顾。
子宫里的喜悦,仿佛随时都要满溢而出一样。
「呜……」
这是达坦妮雅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。
然而如此亢奋的感受却令她难以理解,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失控。如果这时候身旁没有其他人的话,想必自己一定会双膝跪地,甚至是两腿无力地瘫坐在地才对。
「您没事吧?」
察觉到达坦妮雅情绪起伏的侍女关心地问道。
「我、我没事。呃,不、不过,也就是说……庆彦他、他要我穿上这个,是这么回事对吧。」
对整个状况用如此模糊的提问内容进行确认等于毫无意义。但即使如此,达坦妮雅还是不免脱口而出。
「是的。庆彦大人特别喜欢这款婚纱的设计。但是如果达坦妮雅小姐比较喜欢其他款式的婚纱,庆彦大人也交待我要一起买下。因为在结婚典礼时,能够换穿的婚纱当然是多多益善。」
「换、换、换穿、婚纱……!」
即使是在大日本生活的时间尚短的达坦妮雅,也能明确地理解该话语代表的意义。
因为她曾经以宾客的身分,受邀出席他人的结婚典礼。
「换穿婚纱……(也就是更换衣服,改变造型的意思。那也是在结婚喜宴上的……)呜、呜咕……!」
达坦妮雅仓促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「达坦妮雅小姐?您真的没事吗?」
「……我、我没事。」
即使嘴上否定了身体的不适,但仍然难以掩饰急促的呼吸。
方才心中一阵腾涌而上的冲动差点令她快要叫喊出声,但她仍拚命地抑制住了那股冲动。但是那近乎失控的自己仍令她倍感羞耻,如此负面的想法反而成了恶性循环,导致她的体内深处再次感到疼痛难耐。
「Mon general(我的『将相』)要将这个送给我……」
达坦妮雅再次仰头望向置放在台座上的婚纱。
整件婚纱的缀饰无一处不闪亮动人。然而即使如此,简约的设计依旧显得高雅脱俗。
所谓的品味,指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。
相较之下,其他的婚纱虽然毫无疑问都充满雍容华贵的感觉,但怎么看却都是差了那么一点。
庆彦的审美观再一次震慑了达坦妮雅的心灵。
「达坦妮雅小姐。」
直到侍女出声呼唤,达坦妮雅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只见她轻轻地吐了口气。
「我好像有点累了,可以帮我拿杯水吗?」
「好的。那么,试穿就改到其他日子吧。」
「不,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。等一下请帮我把这套婚纱……」
达坦妮雅的视线前端,此刻已浮现出自己身穿着纯白婚纱的模样。
金色的秀发整齐地盘卷而上,被细薄面纱所覆盖的表情正因无比的喜悦而闪耀。
直到手肘的部分均套着绢丝制的长手套的细长手臂,此刻也勾绕着白色燕尾服的袖子。
达坦妮雅抬起头,用羞赧的视线望向穿着燕尾服的人的长相。
对方是个比高挑的达坦妮雅还要再高的男性。他正微微低头、露出笑容回望着自己。
那张脸。
想不到竟是柳生、宗朗……
「……!!」
达坦妮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。脸上明显露出惊恐的表情。
「达坦妮雅小姐?」
过了好一会儿,达坦妮雅才对着脸上写满诧异的侍女开口说道:
「我没事。请帮我……安排试穿吧。」
3
『由我来治疗委员长?』
『嗯!如果是哥来做的话,一定能成功的!因为哥是「将相」,所以一定可以治好自己的「剑姬」的伤势!』
被十兵卫这么一说,宗朗也难掩惊讶地猛点头。
因为宗朗自己也认为的确不无可能。
过去曾经有多次「剑姬」藉由和宗朗的肢体接触而使得伤势减轻,甚至因此不药而愈的先例。
『既然这么决定了,小续续,我们去洗澡吧!』
『咦?现在就要洗澡吗?虽然我也想把旅途中累积的污垢洗干净就是了……啊——好啦好啦,我知道了啦!拜托你不要拉我拉得那么用力啦!』
十兵卫不由分说地拉住兼续的手,并且将她拖出了房间。而依然沉睡着的佐助也被十兵卫一并抱了出去。
于是,房间里就成了宗朗和半藏两人独处的状态。
「我记得委员长说过,她只要好好睡一觉就能痊愈了呢。」
当宗朗等人一离开江户城后,当然也曾经试图去寻求医生的协助,希望可以让受伤的「剑姬」们获得完善的诊疗。
但是,半藏却拒绝了宗朗的提议,因此众人才会直接回到旅馆里来。
虽然半藏所受的伤的确不是什么重伤,也不至于会危及生命,即使光靠「剑姬」本身的生命力及治愈能力,只要静养个几天应该就能复原才对。
而半藏之所以会拒看医生,其实也是担心采取多余的行动可能会被幕府的追兵发现之故。
不过——
『放着不管是不行的,哥。因为阿藏所受的并不只有外伤而已。』
十兵卫语气肯定地说道,并且强烈要求宗朗一定得这么做才行。
「……要我治疗委员长……而且还不只是要治疗她的外伤,而是要连她的内心都一起治愈。我做得到吗……」
宗朗一边低头看着沉睡的半藏,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。
半藏之所以沉睡不醒,并非是因为疲惫而需要睡眠,而是刻意进入睡眠状态来进行自我治疗。而这也是听过十兵卫模糊的说明后,宗朗才对此稍微有了些概念。
只要将日常生活中用于各种杂事的力量节省下来,并且切断和外在杂讯的连结,就能将能量集中的治疗之上。
「既然现在已经将外来的刺激全数截断,委员长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才对。看来佐助应该也是依本能而这么做的吧。」
虽然就理论而言没有任何问题,但要付诸实行仍令宗朗有所顾忌。
只见他双手抱胸,一会儿闭目思索,一会儿又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。时间就这样经过了约三十分钟。
「我明白了!看来非得这么做不可了。」
宗朗忽然在房间的正中央停下脚步,并且作了个深吸吸后,再次开口说服自己。
「我非得这么做才行。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并且帮助委员长。」
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宗朗,一鼓作气地脱掉了上衣。
在众人离开地下道的时候,宗朗就已经换下了女装。而此时他则是再将制服的上衣、领巾以及衬衫全数脱掉。
「咳、咳咳!」
宗朗莫名地咳了几声。
接着,他继续脱掉下半身的长裤和袜子。
「委员长,对不起!」
赤身裸体的宗朗将手伸向半藏浴衣的腰带。
当她被囚禁在江户城里时,就已经被夺走了平时穿着的制服。因此如今半藏只将旅馆的浴衣当成睡衣穿在身上而已。
「然后……让手穿过袖子……」
失去意识的身体竟出乎意外地沉重。
而宗朗之所以要费尽力气为半藏褪去浴衣,正是为了让她露出受到刀伤的背部。
他让浴衣底下仅穿着一条内裤的半藏以半身侧躺的姿势躺好,然后朝她的背上看去。
「伤口果然已经开始愈合了呢。」
宗朗再次认知到「剑姬」所拥有的治愈力有多惊人。半藏的背上虽然还留着刀伤的痕迹,但看起来只要再休养一阵子,应该就会自然消失才对。
然而伤势明明有好转的迹象,为何半藏却还是昏睡不醒呢。
(看来她的伤果然不只有肉眼能看见的部分而已。)
这或许就是十兵卫最想要告诉宗朗、让他去感受的心灵伤势吧。
「委员长,只要一会儿就行了,请你忍耐。」
宗朗说完,便像是要叠压在半藏的背上似地钻进了被窝里。两人的肌肤也紧密地贴靠在一起。
(这样应该就行了吧……)
反正应该也不至于会发生什么状况才对。
「唔、嗯。」
宗朗低声地发出短促的呻吟。而半藏则同样继续保持着如同鼾声般的规律呼吸。
(没问题的,委员长还睡得很沉。我只要专心地意识到「气」就行了。就像是要和委员长的「气」互相接触一样……)
两人的肌肤贴合之处传来半藏的体温。
宗朗闭上眼睛让情绪沉淀,半藏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声也跟着传入耳中,宗朗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此时,两人的心跳声已经交错在一起。
有时宗朗的心跳会突然加速并且快过半藏,但当他放松心情反覆进行呼吸时,心跳就能逐渐地恢复平静。
噗通、噗通、噗通……噗通、噗通、噗通……
终于,双方的心跳开始以同样的振幅及节奏跳动,最后好不容易彻底一致。
(啊……就是这个吧。)
宗朗恍然大悟。
当两人的心跳声完全重叠时,一切的杂音都从耳边消散无踪。
宗朗和半藏的心跳正以完全相同的节奏和强度跳动着。明明可以明显听见的心跳声,此时却寂静到仿佛没有声音一般。
就在这时候,取而代之地出现在耳边的,竟是原本无法听见的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。大动脉、大静脉等粗血管自然不需赘言,还包括更微小的毛细血管,使得全身上下各部位全都开始感受得到血管的脉动。
加上肺部因为呼吸而反覆收缩及膨胀的声音。
即使是胃肠细胞的声音、肌肉和筋骨脉搏细微的动静,宗朗都能明确地听见并深刻感受到。
接着——
(这就是「气」的流动吗?委员长的「气」化成了漩涡,慢慢地涌了出来。)
那是比血液的流动声还要细腻的声音。
终于,宗朗也能察知和听见「气」的流动,并且能够加以掌握了。
当然,他同样能听见并感受自己的「气」。
而宗朗藉由握住半藏的手,就能感受到她的「气」此刻不知为何正渐趋虚弱而混乱。
(委员长……对了,她因为被千姬殿下砍伤,所以才会变得这么虚弱。千姬殿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,这件事一定令她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吧。应该是幕府的人用了什么手段,强行让千姬殿下变成那副模样的。)
而对于当时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,却无法保护千姬的半藏而言,内心必定承受了相当大的负荷及痛苦。
因此即使和身为「将相」的宗朗再次相遇,半藏依旧无法发挥出「剑姬」的力量。
同时,她还承受了突然性情大变的千姬对她造成的伤害。
当时的千姬宛如病痛发作般,突然变得痛苦不堪,并且劈头就对着半藏用不堪入耳的字眼破口大骂,甚至还出现近乎自残般的举动。而这一切也都成了半藏如此痛苦的原因以及治疗的障碍。
如果半藏的心灵无法获得治愈的话,身体的伤势自然也无法完全治好。
如今的半藏心灵受到了重创,而处于病怏怏的虚弱状态中。
「我真的能办得到吗?」
宗朗得靠自己的力量包容她,治愈她,并且为她解开心里的纠结。
如果做不到的话,即使外伤复原,半藏也无法回复到和从前相同的状态。
而最坏的情况下,还可能会就此丧失「剑姬」之力以及身为武士的力量。
(我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。这、这并不是只有失去战力的问题。我一定要让委员长恢复原本的样子。因为委员长是我的……)
宗朗作了个深呼吸,接着更加深入地循着半藏的「气」的流动探索而上。
在道场修行时,庆次曾说过的话此刻再次浮现脑海。
『不需要想着要变强或是能使出什么了不起的技巧。因为「气」并不是光想就能自由操控的东西,也不是能够创造出来的东西。当确立行动方向的时候,「气」就已经伴随在你的身旁了。』
她所指的正是眼前的状况。
(我不能被一定得治好委员长,或是得找出令她痛苦的原因这些想法束缚住。我只要专心想着要和委员长合而为一就行了。只要我们合而为一,自然就会……)
宗朗像是瞑想似地敞开了心灵。
就如同修行时的坐禅一样。
将自己化为虚无,侧耳聆听「气」的流向,并且将意识融入其中。
此时两人心脏的鼓动已经处于同调。只要宗朗将自我的存在化为无物,就能将双方「气」的流向合为一体。
在半藏的「气」之中,宗朗开始试着去触碰造成她不安的源头以及那微妙的情绪波动,并且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情绪一样,为此感到烦恼和忧心。
(委员长总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心情吗……)
原来她的心中竟是如此寂寞。
总是和大家一起欢笑,勇敢果决地投身战斗,偶尔也会失败而被千姬责怪……
(我感受到想要讨好千姬殿下的「气」了。)
果不其然,在半藏的心中,占据了最大范围的正是千姬的存在。
然而,此一相当于精神支柱的部分,此刻却呈现「气」滞留不前的状态,而在原地滞留的「气」也同样显得浑浊而毫无活力。
此处停滞的「气」甚至已经阻碍了主要的「气」之流动。
当宗朗和半藏化为一体同心的状态后,他才切身地感受到半藏的痛苦。
千姬的转变和失神,全都深刻地伤害着半藏的心,并且夺走了她的力量,甚至对身体的痊愈产生了负面的影响。
怎么办才好?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?
(为了帮助委员长,我应该……不、不对。愈是在这种时候,我就愈不该想得太多。这时候需要的不是什么妙计,而是设身处地站在委员长的立场,然后尽我最大的能力来帮助她、守护她,并且和她一起……为了她……)
宗朗再次让心化为无。
他让自己的一切和半藏共有,感受半藏所承受的痛苦。但即使如此,宗朗依旧没有半点迷惘或沮丧,只是专注地包覆着半藏的一切,并且给予她继续向前进的力量……
「呀……」
至此,半藏终于第一次发出了声音。
她赤裸的身体微微颤抖,从肌肤底层涌起一道温暖的光芒,令背上的伤口宛如溶解般地渐渐消失。
光芒继续地延伸照射至半藏全身的肌肤,使得肌肤如同受到火烤似地冒出粒粒汗珠。而香汗淋漓的肌肤所散发出的体味也渐趋浓郁,并且开始搔弄起宗朗的鼻腔。
「委员长……的……」
(好温和的香味喔。肌肤也变得好温暖。看来已经没事了呢,我应该不需要担心了吧。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。)
宗朗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。
当然,半藏心中的不安和心痛的根源并未就此得到化解。
事态也没有丝毫的改变。
但是,如此一来,应该就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才对。
无论是半藏还是宗朗,都能共享这份勇气。此外,两人还有着相信自己,依赖着自己的重要伙伴们。
最重要的是,对于半藏而言,宗朗仍是无可取代的「将相」。
(我绝对不会放着委员长不管,更不会对她弃而不顾,我保证。无论何时,不管发生什么事,就算状况变得再怎么糟糕都一样。)
宗朗坚定的信念浮现在合而为一的两人之间,并且渗进了半藏的体内.浸染深入她的全身,使得她的心灵得以重拾强韧。
「宗、宗朗……」
半藏的唇微微地呢喃颤动。
同时,紧闭的双眸边缘也沿着脸颊滑出了两行泪痕,并且直接滴落而打湿了被窝。
「委员长。」
宗朗并无法看见她的泪水。因为此刻的他正紧密地从身后贴抱着半藏。
然而,两人合而为一而相通的心灵,使得他感同身受地察觉了半藏的泪水。
虽然半藏默默地落泪,但泪水却是相当温暖。而半藏的双唇也逐渐形成了微笑的嘴型。即使无法直接看见,但宗朗对这一切心知肚明。
此时,双方的心灵终于开始缓缓地分离。
心跳声一分为二,「气」也随之分开,各自回归到自己和半藏所属的位置。
「呜……」
宗朗自身肉体的感觉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回归己身控制时,身体也开始可以自由行动。眼睑、脖子、双手双脚都再次听命于自己。
半藏亦然。
「宗、宗朗?」
半藏和方才不同,似乎此时才初次察觉到宗朗的存在。她转过头,望向人就在自己身后的宗朗。
「啊、啊,你醒过来了吗,委员长。」
半藏的脸色远比刚才更有精神,表情也显得活力十足,看见这一幕的宗朗不禁松了口气。
(太好了,委员长总算恢复成平时的委员长了呢。)
「呃,请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?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,我好像听到了好几次宗朗的声音……与其说是声音,更像是宗朗的感觉传到了我的体内一样。让我觉得心里充满了依靠,我……」
「那样就好。我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。那是因为委员长的心原本就充满了坚强、温柔和包容力的关系。」
「可是,那都是因为宗郎帮了我一把,才会让我发现自己原来拥有这么多东西吧。我很清楚。因为宗朗反覆触碰了我的心好几次,轻轻地……触摸着……」
半藏忽然停止了话语。
「怎、怎么了吗,委员长……啊。」
宗朗也发现了。
为了感受半藏的「气」,宗朗从刚才起就紧密地从身后贴抱着半藏,现在也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,至于他的双手——
「我的……胸部……」
「委员长的……呜哇啊啊啊!」
宗朗绕过半藏腋下的双手宛如要确实扶住那对丰满的胸部似地,每一根手指分别深陷在左右两侧柔软的乳房之中。
「噫呀啊啊啊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