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魔法都市(1 / 2)
「真不愧是魔法都市呢。普鲁托内城根本无法相比。」
仅仅踏出一步越过城门后,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。
街道上人潮如流,路边摆满了摊贩,店主们拉开嗓门拉拢客人。
「好厉害啊。不只是人数──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人种。」
魔法都市──这里是魔法协会的首都,也是全世界天赋的聚集地。
世界的中心。
在普鲁托内城里,除了高塔以外没有三层楼以上的建筑。
但是,魔法都市里有许多五层楼以上的建筑比邻而建。
作为其象征的巴比伦塔高达八十层楼以上──令人惊讶的是听说目前还在建造中──虽然跟这座塔比起来相形失色,但头一次造访的魔法都市还是让人感到趣味无穷。
「毕竟这里被称为全世界最大的都市嘛。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大开眼界。精灵或黑暗精灵在这里也很常见。」
或许是看到惊讶的两人让她回忆起过去,卡莲也怀念地眯起眼睛。
然后她忽然想起某件事,拍了拍走在身旁的尤莉亚的肩膀。
「对了,姊姊、姊姊。听说父王也跟旧臣们一起成功逃到其他国家了。」
「是吗……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尤莉亚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。喜悦当中夹杂着些许悲伤。
不过,她马上若无其事地笑着掩饰了表情。
「比起那个,我更想听听卡莲的事。你晋阶还顺利吗?」
「我前几天晋升到第四位阶的『座位(Ophanim)』了喔。还差两阶就能升到有权挑战魔王的第二位阶。」
「好厉害啊!不愧是卡莲!」
魔法协会里存在着被称为『位阶』的级别,一共分为十二位阶。
如果达到第二位阶『炽位(Seraphim)』,就有权挑战支配第一位阶『绝位(Lucifer)』的魔王们。
想成为魔王并不需要身分地位。只要对魔法协会有所贡献,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就行了。
被誉为魔王之中最强魔王的舒拉哈特就是平民出身。
由于大多数的平民生来都是无能天赋,所以他是当前世界上出身极为罕见的魔王。
「我记得现在的魔王们被认为是历代最强吧?」
「对啊,所以很有挑战的价值。」
一旦败给挑战者,就不再是魔王了。这表示目前的魔王们是没有败绩的。
由于有实力高强的十二位魔王统治,魔法协会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。
(魔王应该不用担心……不过据我所知,二十四理事当中有好几个人都跟其他国家有所勾结。)
二十四理事的所有人都是第二位阶『炽位』。
由无法成为魔王的人们,以及从魔王宝座上被拉下来的人们所构成。
凡是有权力的地方,人们往往会聚集起来,成群结党。
尤其是地位不上不下的话将更加显著,在其内心深处会抱持阴暗心理。
「我们到了。」
卡莲的声音让阿尔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。
看来是在他思索之际抵达了目的地。
「这就是我们公会的总部喔。」
「我们的吗……?」
尤莉亚歪着头。从这个动作来看,她似乎是头一次听说。
「咦?我没跟姊姊说过吗?」
「最后一次写信联络时,你只说正在存钱……」
「是喔~原来姊姊不知道……早知道就晚点再说,给你个惊喜。」
卡莲遗憾地仰天叹息,尤莉亚眉眼含笑,嘴角绽开笑容。
「呵呵,很遗憾。所以你后来顺利买到了呢。」
「嗯,是大家一起合作买下公会总部的喔!」
「那真是太好了。恭喜你。」
「而且这里并非只是一个据点。我的公会还经营着酒馆。」
「啊……酒馆吗?唉,卡莲经营酒馆?我不记得你会喝酒啊?」
「哎呀,姊姊真的不谙世事呢……即使不会喝酒,也能经营酒馆啦。」
「是这样吗……我还以为一定要帮客人倒酒,陪他们喝酒聊天呢。」
「姊姊,那是不同类型的店。我们这里只提供餐点跟酒类。哦,虽然偶尔也会有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来,但我们都会客气地请这种人离开。」
不知道她所谓的客气是不是真的。因为只有在说这句话时,阿尔斯感受到了杀气,估计她是用自己的手段让麻烦的客人离开店里吧。
「不过,真让人意外。没想到卡莲会经营这样的店……」
「维持公会运作需要花钱。所以我才会决定经营酒馆。」
虽然隶属于魔法协会,但这不代表可以从协会那边得到资金。
无论是维持公会,还是生活开销,都必须靠自己赚钱。
「是吗?那我也得努力帮忙。」
「嗯嗯,精神可嘉!总有一天我会请姊姊帮忙的。不过,姊姊必须先熟悉魔法都市才行呢。」
阿尔斯一边听着这对感情融洽的姊妹交谈,一边再次眺望这间店铺。
悬挂着〈灯火姊妹〉招牌的酒馆。
虽然从公会名称就多少能够预料到,不过似乎是完全不打算隐瞒跟维尔特王国的关联。
「〈灯火姊妹〉吗?我觉得这店名还不错。」
「对吧?这是我跟姊姊的店喔!」
这里不是公会总部吗?阿尔斯虽想吐槽,但他硬生生将这句话吞了回去。
「好了,你们两个别呆呆站着,快点进来吧!」
卡莲动作熟稔地打开门,两人跟在她后面走进店里。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公休日,店里只有几个店员,不见任何客人的身影,并没有酒馆的气氛。
阿尔斯将视线投向店内深处时,从暗处走出一名女性,店内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身影。
她跟其他店员一样,穿着长裙和与缀有可爱褶边的女仆装。或许是因为蓝发蓝眸的缘故,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散发着冷淡气息的美丽女性。
她的肌肤犹如陶瓷娃娃般白皙,与她的容貌相辅相成,简直就像宗教画中描绘的女神。不过,浮现在雪白肌肤上的静脉证明了她是人类,每一个动作都在宣示她是有生命的存在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印象,彷佛游走于现实与幻想之间。
「卡莲大人,欢迎回来。」
她用淡漠的语气说完后,向尤莉亚深深地低下了头。
「尤莉亚殿下,您平安无事真是万幸。」
「艾莎,好久不见了!」
「是的,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……这位是?」
「我是阿尔斯。因缘际会下跟尤莉亚一起来到了魔法都市。请多指教。」
听到他直呼尤莉亚的名字,艾莎秀丽的眉毛产生了反应。
仅仅这点变化,无法用来判读感情的微妙变化。
「…………原来如此。我是艾莎。」
虽然不知道她理解了什么,不过双方简短的自我介绍就这么结束了。
阿尔斯和艾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彼此。
不过,视线之间并无半分柔情蜜意。
眼看着气氛开始变得诡异,尤莉亚出声打破了僵局。
「艾莎,是阿尔斯救了我。」
艾莎明明什么都没问,尤莉亚就欣喜地报告道。艾莎不发一语,只是侧耳倾听,并默默地点了好几次头。看着她们两人,与其说是主从,倒不如说是跟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气氛。
「艾莎原本是姊姊的侍女。」
卡莲不知何时走到了阿尔斯身旁,这么告诉他。
「原来如此。难怪她们感觉那么亲近,感情似乎很好。」
「因为艾莎非常仰慕姊姊。但是,姊姊知道我要来魔法都市之后很担心,于是派艾莎陪我一起来。她现在是公会运作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呢。」
「……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普通的侍女。」
一举手一投足都毫无多余的动作。即便她正在跟尤莉亚交谈,全身上下也毫无破绽。
哪怕在这一瞬间遭到袭击,以她那老练的模样,想必也能马上应对。
「从煮饭洗衣、管理公会到经营酒馆,她都堪称完美喔。」
那你都在做什么?虽然阿尔斯想这么问,但他忍住了。
「这样啊……店员也有好几人,不对,是保镖吗?」
即使是外行人,也能看出店员尽管身手不如艾莎,但也个个训练有素。
如果对上阿尔斯遇到的魔导骑士,感觉他们可以轻易取胜。
「他们不是普通的店员,也不是保镖。他们叫做舒勒。」
「舒勒?」
「公会长被称为『莱勒(Lehrer)』,成员则是『舒勒(Schüler)』(译注:在德语中分别是老师与学生的意思。)。」
「所以你们是用公会在打理店铺吗?」
「除了少数的例外,魔法都市的公会几乎都是这样。所以就像是家族一样。反而是魔王因为会分配到领地,过着有如国王一样的生活。」
和卡莲聊到一半时,尤莉亚他们似乎结束了对话,跟艾莎一起走近。
「谢谢您救了尤莉亚殿下。」
艾莎态度恭谨地低头道谢,然后抬起头来。
「虽然称不上什么谢礼,但我会准备餐点,希望您愿意品尝。」
「那还真是求之不得。我很期待。」
虽然没有根据,但阿尔斯确信艾莎能够做出美味的料理。
「那么,请您稍候片刻。」
艾莎轻轻点头后,消失在酒馆后方的暗处。
「请坐。」
一名女性舒勒为他搬来一张椅子。
「啊,谢谢你。」
「请慢用。」
她微微低头致意,拿起扫帚,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。
阿尔斯目送那道背影,然后在她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。
「啊,请等一下!艾莎,我也来帮忙!」
「如果姊姊要帮忙的话,我也久违地大展身手吧。」
尤莉亚和卡莲追着艾莎消失在店后方。
不过,两人很快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。
「她责备我说要好好招呼客人。」
「她说我去只会帮倒忙耶。不觉得太失礼了吗?」
「呵呵,卡莲还是老样子呢。」
「我也有进步好吗?我已经学会怎么洗菜了。」
不愧是姊妹,厨艺似乎也半斤八两。
真是多谢艾莎将她们赶出了厨房。
在等待餐点的时候,因为光是等着也很闲,三人自然而然地就聊了天来,卡莲对阿尔斯提出了疑问。
「话说回来,阿尔斯的天赋是什么?」
「是【听觉】。」
不知为何是尤莉亚抢着回答,而且她还骄傲地挺起胸膛。
阿尔斯向她苦笑了一下,补充道:
「只是听力好的天赋而已。」
「【听觉】?只是听力好而已……?」
听到只是听力优异的天赋,也难怪卡莲会感到困惑。
「呃,虽然偶尔的确会有奇怪的天赋,不过【听觉】真的前所未闻耶……听力优于常人……那是可以使用魔法的类型吗?」
「天赋种类繁多,其中也包含了稀世天赋或血统天赋,所以听说研究进展缓慢。」
「确实如此,像姊姊的【光】这类稀世天赋好像没有研究进展。」
「所以我觉得【听觉】能掌握魔法也不奇怪。我亲眼看到他使用了魔法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」
「好吧……也是有道理……不过【听觉】啊,还真是奇怪的天赋呢。」
卡莲感触良多地连点好几下头,再次将视线转向阿尔斯。
「比一般人听得更清楚的话,应该很辛苦吧?」
「倒也没有那么辛苦啦……」
在童年时期,他确实因为【听觉】传来杂七杂八的声音而感到厌倦。不过,可能是因为他遭到幽禁,限缩了周围的声音环境,所以只感到有些吵杂而已。关于这一点或许应该感谢他那个父亲。
「我原本觉得那是个糟糕透顶的环境,但现在回过头来看,也许是最适合我的环境。」
他说完后,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回答到卡莲的问题。
不过,她似乎并不在意,那双红眸里洋溢着柔和的光芒。
「嗯……虽然我不是很瞭解,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。」
「没错。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期待艾莎的料理完成吧。」
尤莉亚双手一拍做出结论,将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。
「对啊,艾莎做的料理很好吃喔。敬请期待。」
从刚才的交流也可以看出,姊妹俩都很善良,拥有替他人着想的心。本来以为她们是动静分明的两个人,但不愧是亲姊妹,果然还是很相像。
「让各位久等了。」
说着,艾莎双手拿着大盘子出现了。
摆在桌上的所有菜肴都看起来让人垂涎欲滴。
切成一口大小的串烧牛肉、金黄色的炖蔬菜汤、裹面粉油炸的鸡肉、用薄皮包覆食材的卷饼,以及其他好几道从未见过的料理。
「不好意思,这些都是酒馆的菜色,但味道应该不错。」
「不会,每一道都看起来很美味,我很期待它们的味道。」
与幽禁时的伙食或尤莉亚的料理相比,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「我可以吃吗?」
「当然,请用。」
得到艾莎的许可后,阿尔斯高兴地把手伸向肉类。
他把串烧牛肉送入口中,肉汁随即溢出。烧烤的火候绝妙,口感也十足,让人食指大动,但就是味道有点淡。
这大概是因为阿尔斯跟尤莉亚一路奔波逃亡到魔法都市,所以艾莎在调味时考量到他们的身体吧。虽然阿尔斯比较喜欢重一点的口味,但他如果不表示感谢,还挑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糟蹋艾莎的好意,那绝非值得赞扬之举。
所以,他觉得将饭吃得干干净净才算是有礼貌。
「尤莉亚,你的嘴边沾着饭粒。」
「咦,在哪里?」
「在这里。」
正当尤莉亚迟疑是左右哪一边时,看不下去的阿尔斯把她嘴边的饭粒拿掉,扔进了自己的嘴里。
「呃──唉、唉──!?」
「哇……真厉害。好~大~胆~喔~!」
尤莉亚满脸通红,卡莲则兴高采烈地起哄。
「嗯?你想自己吃吗?」
「不、不是那样的!」
「尤莉亚大人,请冷静下来。阿尔斯先生也不要介意,请继续用餐。还有卡莲大人,请您立刻闭上嘴巴专心吃饭。」
「唉,艾莎……你是不是只对我比较严厉?」
「那是您的错觉。」
「是吗?如果是这样就好……」
虽然脸上浮现无法释怀的表情,但卡莲还是重新开始用餐。
阿尔斯没有加入她们三人的对话,只是心无旁鹜地享用着食物。
看到阿尔斯狼吞虎咽的模样,尤莉亚似乎恢复了镇定,眉眼间染上笑意。
「艾莎煮菜向来很好吃,所以我认为一定可以让你满意。」
「所以我们的酒馆才很受欢迎啊。既好吃又便宜,而且美女如云。」
正如卡莲所说,每道菜的味道都远比想像中的还要美味。
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默默地用餐,当注意力开始涣散时,卡莲开口道:
「我们公会明天要去『失落大地』……姊姊,你们要去吗?」
「我想去看看,阿尔斯你呢?」
「我也很感兴趣。如果不嫌麻烦的话,请让我一同前往。」
大陆北部──俗称『失落大地』的这片土地,一千年前还是人类居住的区域,也是魔帝统治的土地。
据说魔帝被诸神杀害,导致秩序分崩离析,并因继位者之争而引发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战争。最终,尸体中流出的怨念和执念让诅咒扎根于大地,从诸神和魔帝的战场遗迹中累积的魔力开始孕育出强大的魔物,在那之后这片土地就再也不适合人类居住。
人们称这样一个凄惨的时代为『黑暗时代』。
『失落大地』上原本有魔法协会总本山的第一代巴比伦塔,但被卷入诸神和魔帝的战争中而遭到破坏,许多魔导具和魔法知识也随之流失。
如今,进入大陆北部收集失传的魔法书等知识,成为魔法协会旗下魔导师们的工作。
「但这里离『失落大地』还有很远的距离吧。要用步行的吗?」
「用走的肯定行不通啦,所以要用设置在巴比伦塔的传送门。」
卡莲回答了他的疑问。
「亚人国家联盟中有一个由龙统治的国家叫『修莱亚』,就位于『失落大地』的入口处,而巴比伦塔的传送门与之相连。我们会在那边采购欠缺的物资,所以不用带太多行李,就算忘记带东西也能轻松回来,不过……」
卡莲说到最后支支吾吾,用叉子的尖端戳着鸡肉,叹了口气。
「并非只有特定的国家才能进入『失落大地』,所以周边国家为了得到珍贵的魔导具和资源也会派出军队,这一点非常麻烦。」
「他们之间想必会发生战争吧。」
「是啊。不仅是亚斯帝国,也有其他国家会占领『失落大地』的部分土地并主张主权。跟其他公会也会发生冲突,也有盗贼会把废墟当成据点。所以在『失落大地』中,争夺魔法知识是家常便饭。」
「真是个残酷的地方啊……」
睁大眼睛听着的尤莉亚或许是感到紧张,咽了一口口水。
「所以跟其他国家的友好关系,以及公会之间的合作非常重要。我们公会也有跟几个公会结盟,以免让其他势力觉得我们好欺负。这是为了让人认为找我们麻烦的话,就会惹祸上身。」
「即使其他公会没问题,但周边国家当中我们得小心亚斯帝国呢。」
尤莉亚想起被盯上的事,神情凝重地低下了头。
「小心点当然最好,不过如果不靠近帝国主张所有权的地区,我觉得应该不会遇到他们。因为大陆北部的『失落大地』比大陆南部还要广阔,不会那么容易就狭路相逢。」
为了让尤莉亚安心,卡莲微笑着说道。
「总之不去一趟看看不会知道。如果到时候发生问题,临机应变就行了。尤莉亚大人无须担心。艾莎会随侍在您左右。」
至今为止一直安静地用餐的艾莎插话了。
艾莎那不带感情的语气和淡漠的态度,在不认识她的人眼里显得冰冷无情。
不过,对于有多年交情的她们来说,似乎并非如此。
「姊姊~艾莎好像不愿意保护我。呜呜呜,我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在乎吗?」
卡莲做出悲伤的表情,把脸埋在坐在身旁的尤莉亚肩膀上。
只有从阿尔斯所在的角度,才能看到她嘴边露出的可疑贼笑。
因此个性纯真的尤莉亚似乎被骗了,她一边抚摸着卡莲的头,一边困惑地将视线投向艾莎。
「我当然也会保护卡莲大人──不过,我希望您在学会假哭之前,先学会怎么在洗碗时不要打破任何盘子。」
「呜咕。」
不但假哭被抓包,还遭到严词反击,自找麻烦的卡莲一脸苦闷地按住胸口。
「好了,玩闹就到此为止,时间也不早了。各位差不多该休息了吧?」
听到艾莎这么说,大家看了一眼时钟,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间。
「也对,今天就到此为止吧。只要去了龙之城,自然就会明白了。当你们看到从未见过的世界时,肯定会眼前一亮的。」
卡莲语气欢快地说道。
或许是很期待跟姊姊一起冒险,她的言语中处处流露着喜悦。
「那么就期待明天的行程,今天好好休息吧。」
尤莉亚也微笑着点了点头,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
「龙之国度吗……因为是头一次去,我好期待啊。」
在他被幽禁时,曾透过【听觉】得到了那个国家的情报。
那是一个由最古老之龙治理的国家,人们在其统治下享受着繁荣的生活。
那里是他得到自由后想要造访的地点之一。
「我要先收拾碗盘再休息,能请卡莲大人帮忙带阿尔斯先生去客房吗?」
「啊,我们也来帮忙吧。四个人一起的话用不了多久吧?」
「不,我不想再失去更多盘子了,等您有所成长之后再说吧。而且尤莉亚大人和阿尔斯先生今天辛苦了一整天,为了明天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。」
面对不容分说的拒绝,卡莲嘟起可爱的嘴,表达出不满。
不过,她觉得就算反驳也说不赢对方,于是垂下了肩膀。
「既然艾莎坚持的话……剩下的就交给你了。」
「好的,包在我身上。」
卡莲在得到结论后转过身来,穿过尤莉亚和阿尔斯中间朝楼梯走去。
「我带你们去二楼的客房吧。顺便问一下,姊姊跟阿尔斯分开睡可以吗?」
「当、当然啊!呃,不是,我并不是讨厌阿尔斯!」
「哦、哦?」
不明白她在慌张些什么的阿尔斯歪着头,尤莉亚感觉就像自掘坟墓一样,眼里泛出泪光。
「维尔特王国有一句格言,男女七岁不同席!所以说我觉得房间还是分开比较好,但是就算同房我也不在意!」
「哎呀~姊姊着急起来也很可爱呢。」
「真是的!都是因为卡莲你说了奇怪的话!」
「好了好了,姊姊,冷静下来,阿尔斯也不要在意喔。」
「嗯,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……不过我不会在意的。」
「那我重新向你们介绍一下,二楼是客房和一般舒勒们的居住区。三楼则是包括艾莎在内的干部级舒勒们住的房间。另外还有浴室──这部分我之后再说明。这样感觉比较有趣。」
卡莲一边说明,一边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。
虽然她途中奇怪的发言令人在意,不过有浴室这一点让阿尔斯深感兴趣。因为以前被幽禁时,每天只会收到装了水的木桶跟毛巾,让他定期擦拭身体。
「我很期待。话说回来,我跟尤莉亚不同,并不打算加入公会,劳烦你们照顾没问题吗?」
「你可是姊姊的恩人呢。想留在这里多久都没关系。」
「我也不打算麻烦你们太久。我怕欠太多人情,后果会不堪设想。」
「哎呀,不用担心喔。如果你好好报答我的话,我就没意见了。」
走在二楼走廊的卡莲似乎抵达了客房前方,转过身来。
虽然从表情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,但那个笑容就像是在告诉他没必要客气。
「这里是你的房间。每天都会打扫,所以很干净。你可以随意使用。」
分配到的这间客房虽然不大,但跟被幽禁的地方相比却是天壤之别。
首先,没有霉味。空气中也没有满是灰尘,看来每天打扫并非谎言。
既无老鼠跑来跑去,亦不用担心漏水,想必也不会出现恶心的害虫。
家俱并不多。只有一张桌子、一张椅子,以及铺着羽绒被的床铺。
虽然只有最基本的设备,但确实是为了招待客人而妥善整理好的房间。
「如果有什么不够或想要的东西,就跟艾莎说一声吧。」
「不,十分足够了。谢谢你的好意。」
「不用客气。好了,姊姊,我们先去洗澡吧。」
卡莲将鼻子凑近尤莉亚闻了闻,就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走。
「总觉得有种像是淋湿的狗味,让我一直很在意。是跟动物关在一起吗?闻起来稍微有点──不对,是味道很重。话虽如此,还是有点淡淡的好闻,不愧是姊姊……真让人羡慕。」
她所说的味道,应该是出自两人来魔法都市的途中讨伐的地狱猎犬吧。
因为是利用尸体来挡风取暖,所以全身上下沾满血与野兽的臭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「卡莲!不要在阿尔斯面前说这种事!等等,你别拖着我走啦。」
「阿尔斯,虽然你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,可是你身上味道也很重喔。待会儿我会来叫你,所以你先别睡,等着洗澡。」
面对仅一瞬间回头的卡莲,阿尔斯默默地点头,以免惹祸上身。
阿尔斯目送她们相亲相爱地走向一楼后,举起自己的手臂靠近鼻子一闻,皱起眉头。之后他进入分配到的房间,环顾了一下室内,最后看向床铺。
「嗯……还是洗完澡再睡吧。」
纯白的床单上铺着塞满羽绒的被子。
看起来蓬松柔软,感觉很舒服。钻进被窝里就能享受到幸福的时光吧。
但是,连澡都没洗就钻进去的话肯定会弄脏。阿尔斯觉得这么做会对提供这个住处的卡莲他们很失礼,于是决定坐在椅子上。
「虽然遇到很多事情……但跟待在那个狭窄的世界时相比,度过了充实的时光呢。」
虽然结果跟预想的大相迳庭,但他顺利地抵达了魔法都市。
明天就要去龙之国度,前往他梦寐以求的大陆北部。
「还有就是想要得到『魔法之神髓』的情报,不过……」
他对于魔法都市这地方还毫不熟悉。不可能轻易地就能收集到情报。
「着急也无济于事。我就暂时先享受一下冒险吧。」
一切都尚未开始。
不管是失落大地还是龙之城市,这世上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。
环绕在外围的周边国家,也充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。
「阿尔斯~你还醒着吗?」
伴随着开朗的嗓音,房门被人毫不犹豫地敲了好几下。
一打开门,头发湿漉漉的卡莲就站在走廊上。
「哦,是卡莲啊。有事吗?」
「你已经忘了吗?刚才分开前,我有说过会来叫你吧?」
「啊!洗澡吗?我期待很久了。」
「你没洗过澡吗?」
「我被幽禁的时候,都是用水沾湿毛巾来擦拭身体的。我只听说过洗澡的事情,没有实际经验。」
「是吗……那你有可能会头晕,所以注意不要泡澡泡太久喔。」
红色双眸一瞬间掠过一抹担忧,但卡莲还是将一个单手可拿的木桶递给他。往里头一看,桶里装着毛巾以及几个奇怪的瓶子。
「这是什么?」
「是清洁剂喔。先用紫色瓶子洗头,然后再用白色瓶子。洗身体时用蓝色瓶子,洗完澡后把这个红色瓶子里的液体──香精涂在身上就会很好闻。」
「哦~……这就是清洁剂啊。」
虽然被幽禁的阿尔斯没用过,但曾耳闻有这种东西。他很好奇会有什么样的香味,便将鼻子凑近卡莲的头发闻了闻。
「哇,你太大胆了吧?虽然听姊姊说了,但你距离感真的很近耶!」
「嗯?」
「唉~……原来如此。不知道该说你是不谙世事还是怎样,难怪姊姊会有那种反应。」
卡莲双颊染上红晕,但还是温柔地露出微笑。
「算了,我就原谅你吧。所以你喜欢这个味道吗?」
她撩起一撮侧边头发,让阿尔斯更容易闻到。
「嗯。总觉得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。」
「那太好了。等头发干了,香味会更明显。」
清洁剂诞生于约一百年前,而发现原料并研发出清洁剂的是位于魔法协会东部的索雷伊女王国。
索雷伊女王国对制造方法保密到家,包括清洁剂在内的各类化妆品被该国垄断了市场。其他国家也试图跟进,但似乎无法制造出品质堪比索雷伊女王国的清洁剂。根据阿尔斯用【听觉】得到的情报,因为需要一些魔力跟奇异的材料,所以当然没那么容易模仿。
对阿尔斯而言,卡莲她们有提供自己房间的恩情。
如果去『失落大地』能找到材料,他可以教她们清洁剂的制造方法。
「那我带你去浴室吧。」
「好,麻烦你了。」
阿尔斯想起一件在意的事情,从背后朝走在前面的卡莲问道:
「话说回来,尤莉亚怎么了?我还以为她会来呢……」
「啊~……姊姊啊。姊姊的话,呃,我让她先回房间了。」
虽然她回答得含糊不清,但阿尔斯并没有特别在意。
「这样啊。不过看着你们两个,真的能感觉到姊妹情深呢。」
「那是当然的啰。她是我引以为傲的姊姊。而我是姊姊引以为傲的妹妹。」
浴室似乎位于地下室,来到一楼后,他们从厨房附近的楼梯再往下走。
「这个入口的对面就是更衣室。」
卡莲在走廊中央停住脚步,指向一扇拉门。
「下次一起洗吧。我帮你刷背。」
阿尔斯曾听说在帝国的公共浴场,感情好的人会一起入浴。
然而,他并没有注意到浴场男女有别。
「呃……啊~这真的是……成为当事人就会切身感受到有多麻烦。」
卡莲被突然其来的邀请弄得满脸通红,不知所措。
阿尔斯对她露出微笑。
「我们已经跟朋友没两样了。你不用跟我客气。」
他爽朗的笑容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别有用心。面对那纯洁无垢的好意,卡莲不由得点了点头。
「也、也对。既然是朋友的话,那也是当然的吗?虽然我不太清楚,但到时候就麻烦你了。」
「我很期待。」
「那、那我就先告辞了。明天我们一起加油吧。」
「好,晚安。」
阿尔斯目送卡莲离去后,打开拉门走进里面。
更衣室里有一个可供少数人使用的柜子,更内侧还有另一扇拉门。
阿尔斯将脱下的衣服塞进柜子,一只手拿着卡莲给他的木桶,打开了拉门。
「唔,这就是蒸气吗……」
当他用手拂去缠在脸上的热气后──
「嗯,有人在呢。」
出现在阿尔斯面前的是一名目瞪口呆的裸体美女。
「为什么……阿尔斯会在这里?」
尤莉亚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银发,瞪大眼睛站在那里。
或许是刚从浴缸里起身,她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体冒着白色的蒸气,与其彷佛受到诸神精雕细琢的天国之美相结合,创造出梦幻般的景象。
水珠从贴在脸颊的侧发流淌而下,毫无抵抗地滑过娇嫩的肌肤,从脖颈一路滑到锁骨处,最后被吸入丰满的双峰阴影中消失不见。
她立刻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身体。
尽管如此,能遮掩的部分也有限,那个动作反而更营造出妖艳的气氛。
「那个,我说……你有在听吗?你怎么会在这里?」
尤莉亚连脖子都变得通红,与之相对的阿尔斯则落落大方地站着。
「嗯?因为我听说浴室是空的。」
「是、是吗……」
尤莉亚露出尴尬的笑容,说不出话来。
「所以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?」
蓝发女性──艾莎上前护在尤莉亚前面。
她也用手遮掩着身体,却无法隐藏住那丰满的肉体。
「我觉得是锻炼得很漂亮的身体。你们可以有自信一点。」
「谢、谢谢。呃,我很高兴?」
「尤莉亚大人,现在不是跟对方道谢的时候。而且我根本就不是在问对于身体的感想。我、我想问的是,您对于这个情况有什么想法吗?」
「好大的浴室啊。因为是第一次洗澡,所以我很期待──大概就这样吧。」
「唔……这家伙。」
艾莎露出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。
由于从相遇至今艾莎总是一脸淡然无波,甚至让阿尔斯怀疑她是个面瘫,所以看到她能做出这样的表情,他感到很新鲜。
话虽然此,他还是完全不明白她想问什么。
他在脑海里拼命地寻找正确解答,然后找到了一个答案。
他曾听闻关系亲密者有在浴室里互相洗背的习惯。
据说这么做可以缩短彼此距离,提升亲密度,让关系更加融洽。
「如果你们两个还没洗好身体,要不要我帮忙?」
「谢、谢谢你的好意,呃……艾莎,不然我们就请他帮忙吧?」
「尤莉亚大人,请冷静一点。您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呢?」
艾莎对心慌意乱的尤莉亚叹气道,同时以凛然的视线望向阿尔斯。
「…………阿尔斯先生,我们已经洗好了,而且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洗得干干净净,所以就不劳您费心了。」
「这样啊,那下次有机会再说吧。」
阿尔斯遗憾地说道,艾莎闻言嘴角抽搐,脸色涨得通红。
然后,艾莎终于注意到彼此的对话是牛头不对马嘴。
「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?」
「你尽管问没关系。」
「我听说阿尔斯先生之前遭到幽禁,您有跟女性接触的机会吗?」
「除了去世的母亲以外,我没有见过其他女性。这怎么了吗?」
「原来如此……我明白了。虽然我很想向您讲解男女之间的区别──何谓羞耻心或异性,直到您能理解为止,不过再继续下去尤莉亚大人会着凉,阿尔斯先生也会感到冷吧。这样下去,我们三个人都可能会感冒。所以我们改天再讨论这个话题吧。」
艾莎语速飞快地说道,但脸上的红晕完全没有消散,阿尔斯认为她应该是因为冷才会全身颤抖。彼此光着身子长时间聊天,的确可能会影响到明天的预定。最重要的是,阿尔斯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压力。
「虽然我摸不太着头绪……不过我知道了。」
「那就容我们先告辞了。尤莉亚大人,我们走吧。」
「好、好的。阿尔斯,晚安。」
尤莉亚虽然满脸羞涩,但还是微微低下头,想从阿尔斯的身边通过。艾莎则走在尤莉亚身边掩护她。
「嗯,晚安。下次一起洗吧。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帮你们洗背喔。」
就像对待男性朋友一样,阿尔斯在她们擦肩而过时想要拍拍艾莎的肩膀,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避开了。
(哦……我果然没有看错她的身手。不,她可能比我想像的更厉害。)
阿尔斯不由得感到佩服。然而,他无处可去的手却不经意滑过她的后背。就在那瞬间,艾莎就像是被推入冰水当中一样,做出奇怪的跳跃动作。
「呀!?」
艾莎发出了非常可爱的叫声,脚下一滑,连同尤莉亚一起摔倒在地上。
「…………」
两人以一种毫无保留的姿势将全身暴露在阿尔斯的面前。尤莉亚脸上浮现放弃一切的表情,艾莎则用一种犹如死鱼的眼神仰望着天花板。
「喂、喂,你们没事吧……?」
因为两个人一动也不动,阿尔斯担心地靠近问道。
「没、没事。」
就在阿尔斯伸出手的途中,艾莎迅速站起身,解救了还在发呆的尤莉亚。
「你们是不是都撞到头了?」
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」
「不,可是……真的很大声耶?你看尤莉亚的眼神都不知道在看哪里。」
尤莉亚依然满脸通红,眼神游移,整个人惊慌失措。
「当然要请您负起责任。您有这样的觉悟吧?」
艾莎似乎已经放弃了遮掩身体的想法,她用力摇晃着胸部,眼神直勾勾地瞪着阿尔斯,朝他探出身子。
「哦、哦……那是当然的。」
阿尔斯被她凶猛的气势压倒,不禁点了点头。
「好,既然得到您的承诺,那就先『高』辞了。尤莉亚大人,我们走吧。」
艾莎同时伸出右手跟右脚,以一种奇怪的走路方式拉着尤莉亚的手。
「艾莎,我们全身被看光光了。」
「有我在居然还发生这种事,实在很抱歉。不过,他答应会负起责任。」
两人慌慌张张地离开浴室后,愣在原地的阿尔斯只好把无处可去的手放在后脑勺上苦笑。
「我还以为艾莎是更冷漠的人呢。原来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啊。」
没想到她是一个只要洗个澡,就会情绪高涨到人格改变的女性。
阿尔斯发现艾莎竟意外地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*
随着曙光划破夜幕,太阳冉冉升起,人们迎来了崭新的一天。
阿尔斯也不例外,他望向窗外,眼睛盯着一座巨大的高塔。
魔法都市的象征──巴比伦塔跟太阳重叠在一起。
朝阳如星火般洒落,光芒照耀着这座城镇。
这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。简直就像是魔法般的神秘景象。
此乃魔法都市的日常风景,只有外来者才会对每天发生的现象感到惊讶。
「这就是传闻中的晨曦流星吗……难怪会有其他国家的人特地前来观看。」
这应该是施展在巴比伦塔上的『结界』魔法反射阳光而引起的现象吧。
或者,也有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魔导师所动的手脚。
由于对人体并无不良影响,所以也不到需要深究的地步。
「阿尔斯,你起床了吗?」
阿尔斯听到敲门声后回头一看,跃入他眼帘的是卡莲的身影。
她一身轻便的装备,上半身套着皮甲,下半身穿着及膝裙,肩上披着斗篷。
「是啊,早安。」
「哈啰,早安啊~你准备好了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