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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节(2 / 2)


  她让人点了炭火,一个人关着屋子把书烧了,没等火舌吞噬草纸,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。

  “夫人,三少爷发疯了,一头扎进浇花池里了,浇花的老奴怎么叫都不出来,府里人已经过去劝了。”

  那老奴也是可怜,好好的浇花,被人拧着领子提开,然后直直的跳进浇花池,待眼花的老奴反应过来,傅承晗已经湿了大半的身子,坐在及腰的水中间,怎么叫都不出来。

  小丫鬟刻意压低了声音,好像替林愉隐瞒着什么。

  屋子里面,林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,她不是圣人,会生气愤怒,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大,或者背负一条人命,最终她还是跟着看热闹的人去了。

  林愉跟着人流走进去,就见小顾氏拿着鞋子丢到水里,傅远洲面无表情的站着,好似里面就是一个陌生人一样。

  “你给我出来,像什么样子。”小顾氏喊道。

  傅承晗坐着,在水里洗着衣裳,眼神看了一眼岸上有些错愕的林愉,梗着脖子搓了一下袖子。

  “不出,我凉快一个时辰,别管我。”

  母子两个僵持了半天,傅远洲中间等的不耐烦,丢下一句,“他要呆就呆,省的出去丢人。”

  小顾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,就连傅承昀动作也顿了一下,紧接着又嘻嘻哈哈的玩着水,只是笑意更阴柔,对岸上的人满不在乎。

  “这是你独子,哪能不管?”小顾氏的哀嚎没有留住傅远洲离去的脚步,她在岸上跺了一脚,指着傅承晗骂道:“你就作孽吧!不争气的东西,你但凡争气些,你父亲能不管我们吗?”

  “呵,原来我这么重要啊!”傅承晗水中惊叹,把小顾氏气的两眼发黑,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

  小顾氏终究也被气走了,带走了看热闹的人,等人相继走了,林愉依旧看着脸上滴水的傅承晗,他正偷偷的看过来,素日异常发白的面容上也有些小孩子的心虚。

  “你怎么不走。”

  他胆小、无状甚至荒谬,苍白的脸上带着愧疚和不甘,隐隐希望得到林愉一个承诺,那种不安、希翼林愉也经常有。

  林愉突然觉的没意思,甚至可怜。傅承晗要是坏的彻底就好了,偏偏坏的有些傻。

  “你作天作地,该看见的已经看见了,不该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,你究竟在等什么?”

  傅承晗揉着袖子,波光粼粼之中侧脸有几分傅承昀相似的冷漠,只是傅承晗带着几分女气,多数人是瞧不上的。

  他不说话。林愉也不在乎,寻了个干净的石块坐下。

  “我夫君是傅承昀,如你所说是鬼见愁,却是我的良人。我一眼看上的人,也就这么一个了。”

  傅承晗抬眸看她,抿唇不语,也不太明白。

  “我走过许多地方,见过许多好看的人,在我心中谁都不及他一眼给我的心动。也许他有许多不堪的过去,但在这份遇见里面,无论多少年我记住的永远的最初那份惊艳。”

  “不止是他的容貌,再惊艳的皮囊也会有老去的一天。我记得的,是他眼中的笑。一笑朝霞升,一笑暮雪春。在囹圄之中,不易求生,他且自爱向阳,与那些相比,那些说他的人又算那根葱。”

  “傅家盛年已逝,如今满门光鲜的时代,是他努力一路走出来的。是他让傅家荣宠不衰,万人附势。”

  “傅承晗,比起他那些,你有什么理由自艾,又有什么理由踩着他的血杀且行玩乐。”

  林愉坐着,她听见傅承晗掬着一捧水往脸上撒,比别人都白的脸上突然有些红,特意背对着不看林愉,“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,我就是个纨绔,我之前还那样…侮辱你,侮辱他。”

  “我不是为了你,你几次做的事情我讨厌依然讨厌,我是为他。”

  “也只为他。”

  林愉看着新开的迎春,“你没见过,你不知道他熬的多累,我从来不忤逆,因为那会让他疲乏。我舍不得他累,他在我眼中就该笑着,风华绝代。”

  “说这些不过是你姓傅,他在傅家,我想他轻快些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傅承晗伸手抹了一把。

  “你跳水若是为了今日的事,书我已经烧了。你若是为了别的,那就好好想想吧!他人不爱,且行自爱,为什么一定要别人说好才是好。”

  林愉说完美眸微转,见天色已晚,勉强撑起疲乏不堪的身子,站起来的那瞬脑中一阵晕眩,她勉强撑着,招手叫来铃铛扶她,转身离去。

  她走后,听见傅承晗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,“对不起,二…嫂。”

  在那断断续续的一声二嫂中,林愉隐约听到了另外一个相似的称呼,是二哥。

  对不起二哥,二嫂。

  林愉仰头看着北院围墙中屹立的孤亭,想着要是傅承昀听到这句话,不知道会不会高兴。

  待经过一处假山,铃铛有些不忿,“夫人,三少爷当初那样待你,你为什么帮他!”

  林愉骄傲的笑道:“为相爷呀!”

  “奴婢不懂,如何为相爷?”

  “傻丫头,没有谁生来六亲缘薄,总是血脉循缘、枯柳有根。”林愉靠着小丫鬟的力道,一步一步走在落日的余晖中,绰约的身子被拉出长长的倒影。

  “一个人心就手掌大小,能装下多少不甘,不说难道就是不在乎吗?我觉着他在乎。”一个能笑出阳光雨露的少年,他的心底足够温柔。

  “他拿傅承晗当弟弟,我就愿意帮他教弟弟。”傅承昀如果不在乎,当初酒楼就不会叫傅承晗站起来说话,他顾及着傅承晗的面子,希望在一众上京弟子当中傅承晗是骄傲的。

  林愉笑着,就好像天上余光未散的太阳,温柔而美好。

  她想啊!若傅承昀被更多人接受,也就更加恣意快活。

  两个人走着,谈笑之中谁也没有看到那边的假山后面,一抹暗红官袍露出摇曳的下摆,男子双手握着莹白的玉笏,一贯无波的眼中尽数化成春风下的碧波荡漾。

  “在乎…吗?”

  他嗤笑着,也觉着他这个夫人有时候,还真是傻的有些可爱呢!

  他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,唇角勾出一抹来自心底的笑意,随之伸手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睑,转身朝着她呆过的地方而去。